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章

關燈
第七章

蕭承嵇還是收整了一番,換上官袍,進宮面聖。

就算不是關於霍燃,案子也得進宮了解個大概。當然,如果能說服皇上把霍燃換掉,那就更好了。

蕭承嵇和皇上嘮嗑了一午,嘮了足有一柱香。

結果被餵飽了一肚子小點心,被皇上蓋了一頂頂大高帽,由笑盈盈的大公公送出了禦書房。

蕭承嵇:“……”

論老謀高算還得是帝王狡詐啊。

蕭承嵇認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調查黃河賑災一案。蕭承嵇剛才在面聖的過程,從老皇帝口中知道了零零碎碎的情況。黃河下游禹州巨野縣的地方官,不顧被阻,奔波千裏,風餐露宿,秘密入京,只為為百姓討公道。這才讓黃河賑災的貪汙一事,擺在了皇帝和眾位大臣面前!

皇上怒不可遏,才有了朝堂上的一幕。

蕭承嵇聽到了老皇帝提起的那個年過半百,跪下時老淚縱橫的地方官,心有戚戚焉。更下定了決心要徹查此事。

蕭承嵇從禦書房出來,打算去政事堂取更詳細的卷宗。

在月華門的官道。

狹路相逢。

迎頭就遇上了最不想看見的人。

一身窄袖玄腰獸紋黑袍的霍燃。和一身寶藍錦袍,溫朗如月的太子正迎面過來。

蕭承嵇不得不停了腳步,向太子請了安。

憋鼓鼓的小臉一眼都沒朝旁邊的霍燃看。

太子和霍燃兩人,是沾親帶故的表兄弟。太子的生母,就是霍燃娘親的姐姐。而霍燃他爹,當年霍老將軍未引薦去西疆戍邊時,還曾教習過太子武藝。

所以兩人幾乎是自小一塊長大的。

而太子其人,性情溫良,文武倶全,為人勤勉。是個足以讓臣民們期待的儲君。

重要的是人知民心,能體恤百姓不易。這一點在蕭承嵇眼裏就完勝了其他皇子。

而太子雖然看著溫潤和氣,但蕭承嵇這些年和人接觸,發現人善察言觀色,也能運用調理好人心。綜合可得,是個不可多得的愛民又有能力的儲君。

太子看著蕭承嵇手中的卷章。淺笑:“蕭大人在開始查辦賑災案了?”

“蕭大人果然是雷厲風行啊,孤相信有蕭大人在,肯定能早早還百姓們一個公道。”

“殿下高舉臣了。”蕭承嵇說,“不過有臣在一天,臣絕對會將此事調查得水落石出。”

太子面露欣賞之色,後道,“對了,蕭大人開始查案了,霍將軍也不能偷懶。我這就把霍將軍還給蕭大人。”

蕭承嵇:“……”

……不必。

殿下,您察言觀色的技能呢!

蕭承嵇迅速瞥了眼太子身旁的人。

霍燃的個子高,身形威武而挺,黑袍束縛下的寬肩勁腰,可見筋骨健壯。即便太子不矮,但仍舊低了人半頭有餘。

蕭承嵇想要忽略人的存在都忽略不了。

*

兩人目送太子離開。

月華門寒風蕭瑟。

蕭承嵇摸了摸鼻子,開口,“……你跟皇上說了嗎。”

霍燃:“嗯。”

蕭承嵇斜眼睛看人:“我還沒問說什麽!”

霍燃:“聯姻。”

霍燃低頭看人,眼中表露出“除了聯姻還有其他事嗎”的詢問。

蕭承嵇臉噌地漲紅。

圓眼閃爍。“沒什麽……”

蕭承嵇快步往前走,留下話在後面追,“昨天的事,不許讓別人知道了,否則你完了……給我忘幹凈了!”

霍燃走了幾步,就追上了人的進度。

與人並肩。

“昨天的事……是指蕭大人爬墻來尋霍某掛墻頭上了,還是蕭大人吃噎了糕點哭了一柱香?”

蕭承嵇猛地剎住腳:“……!”

所以他才說武官就是四肢發達的家夥!一點都不知道委婉一下!

“我哪有吃噎了點心哭!”蕭承嵇炸毛,圓眼瞪得直溜溜。那是……那是他嫌光屁股丟人,沒控制好情緒,又不小心噎到而已!

霍燃折下眼,看著小文官耿著脖子,白白嫩嫩的小臉呈著惱紅的紅暈。

霍燃眼一深,順著人的話。“嗯,沒哭。”

蕭承嵇:“……”

更氣了。

蕭承嵇甩袖走前頭。“去政事堂!”

*

政事堂。

兩人找了士官要來了近十五年來黃河賑災的卷章,一本本查看。

【元寶五年年六月,黃河水泛濫,淹靖遠縣,國庫撥銀六百萬兩。】

【元寶十年十月,泛濫,淹武康城,國庫撥銀一千萬兩……】

【元寶十二年……黃河治水,國庫撥銀八百萬六千兩。】

……

現今是永合五年。

過去十五年,黃河大大小小泛濫了十餘次。泛濫時節多在在夏秋季,而其中以禹州為首的州縣,受災最為嚴重。

而今年情況似乎是最不樂觀的。泛濫規模也比往年來得嚴重。

蕭承嵇一目十行,一炷香功夫,啪地就將十幾本大卷章瀏覽完。其中以近幾年的記載看得最為認真。

永合四年五月起,國庫撥款禹州各州縣,共兩千六百四十萬兩銀子。

蕭承嵇擡起頭,正要找霍燃。

就看見人從自己看完的卷章中擡起眼。似乎等候多時了,“看好了?”

“那我們先去戶部。”

蕭承嵇沒想到人竟然會看卷章,並且還搶了自己要說的話。

竟然是有點墨水的?

霍燃放下了手中的卷章,看著小文官拿眼看他,低頭問。“不走?”

蕭承嵇犯一兩句嘀咕,“走,走走!”

*

戶部。

戶部尚書李富叔是個胖胖的小老頭。但人只是長得老,但年紀還是盛年。且才堪堪到不惑之年。

“蕭大人,霍將軍……”李富叔一邊擦汗,一邊迎接著兩人,頻頻擦汗。“你們可要查明了這事還我們戶部一個清白啊。朝中都說我們戶部從中抽了油水,天地可鑒,皇帝撥下的賑災銀,我們可是一銅板都沒少地往下發送啊!我們不清白,那天下可就沒清白之人了!”

“……”蕭承嵇對人的喊冤保留意見。

“李大人放心,此事蕭某必定嚴查。絕不姑息任何。”

李富叔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僵住了笑容。人本身就是愛流汗的體質,擰著布帕子,連連擦汗。“有,有蕭大人這句話,我,我就放心了。”

蕭承嵇緊繃著嚴肅的小臉,點點頭。

李尚書在前面領路。

兩人跟在身後進戶部。

蕭承嵇察覺一旁霍燃盯著自己的視線。

擡起圓眼,不高興。“你看我做什麽?”

霍燃只是對人一句“蕭某”的自稱感到幾分新奇而已。

霍燃緩緩移開了視線。

算是回應蕭承嵇的話。

蕭承嵇,“……”

他就說,和這悶葫蘆處不來!

*

戶部尚書拿出了去年到今年國庫撥銀子進過他們戶部的記錄,包括國庫撥了多少,何時下送,由誰監管,由誰記錄……一五一十,分文不漏。

戶部的記載比政事堂的來得詳細。

滿滿當當的十幾頁宣紙。

蕭承嵇一下子便掃完內容,將冊子還給李尚書。“國庫下放禹州的賑災銀是由工部的人護送的?”

依蕭承嵇為官五六載,這麽重要的錢,怎麽會只交給工部護送。再者,工部也不是專司這個職責的。

李富叔:“蕭大人,你這是問到點子上了!這事工部才是大頭啊,他們到處都要用錢,興修要錢,治水要錢,救濟百姓要錢……我們只負責撥錢的啊。對了,除了工部,主要還是皇上的禦林軍護送的,我們戶部完全是摸不著銀子的啊。”

蕭承嵇:“李尚書,這次賑災國庫撥銀工多少?”

李富叔:“我都記著呢,兩千六百萬兩,一個銅板不差!”

蕭承嵇和霍燃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確認了此事的不對勁——這才開頭,銀子數就和政事堂的對不上了。

兩人從戶部離開。

蕭承嵇吃著從戶部順過來的橘子,一邊剝橘子一邊吃,一邊深思。

政事堂是中書省的地盤,以陳丞相為首,平時討論朝政,處理皇上下達的命令,撰做詔令文書。

是最直接傳達皇上旨意的地方。

如果政事堂所記錄為兩千六百四十萬兩。那麽足可以說明,皇上當初同意國庫撥銀的數目便是兩千六百四十萬。

如果戶部尚書李富強不是說謊,那從國庫到撥銀,如何憑空消失四十萬兩。

但蕭承嵇也記得,戶部賬本所記載的確實也是李尚書說的數目額。那麽以此來說,由戶部進行撥款的確實是兩千六百萬兩。明明從這裏就開始和政事堂有差漏。這事過去了一年多,如此顯眼的錯誤,為何會沒人發現。

霍燃:“要再去一次政事堂嗎?”

“不。”蕭承嵇將最後一瓣橘子丟嘴裏,“先去一趟工部。”

工部尚書王貴,吊三眼,小白臉,八字胡,為人謹慎心細。他拿出了這一年禹州各城各縣包括附近波及過的州縣所上報的興修和賑災的花費賬目。

“蕭大人,莫以為賑災只在禹州,黃河水泛濫,也波及其他各郡州。只是禹州受害最為嚴重而已。論實際所用,沈州、安郡、漯河州……兩千餘兩萬兩,也只是堪堪用在刀刃上。”

蕭承嵇又開始翻看厚冊子。

工部記載又比戶部詳細,包括何時用,用在那個州哪個郡哪個縣,誰人督管,計劃用和實際用所差額數……一一都有。連擔保的督管人簽字都有。

蕭承嵇快速將人名地點數目入眼。忽擡起頭,見王貴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蕭承嵇眼一恍,人的目光似看的是厚冊子。

蕭承嵇將厚冊子合上,“李尚書說,護送賑災銀入禹州的,也有工部之人,王尚書能否將名單給我看看。”

王貴搖頭,後覺會讓人誤會,解釋。“蕭大人,李尚書此言有差。實際上工部還有其他工程要做,早已分身乏術,怎麽抽得出人?這護送的人,找的是吏部幫忙。”

“吏部?”

王貴點頭。“吏部抽調的兵官參與護送,具體名單,蕭大人去吏部就知道了。”

蕭承嵇表示理解。正要出門,又停下腳步回頭。“王尚書,賬本所記工程,可是已經完工了的?”蕭承嵇記得裏面有治水、修地、救濟流亡百姓等的項目,花額並不少。

“自然。”王貴說,嘴角露了笑,略顯嘲諷,“不過,‘天高皇帝遠’,蕭大人,我們所能檢查的,也是下級呈上來的證明,至於這一層層下去,哪裏有出漏,哪裏做了假……‘人心隔肚皮’,人又不是他人的蛔蟲,怎麽知曉。是吧,蕭大人。”

兩個人又從工部離開了。

蕭承嵇嘴裏鼓囊囊,一邊咬著從工部順來的紅豆糕。一邊氣呼呼。

可惡的王貴,竟然看不起他蕭承嵇辦案!

霍燃側眸低頭,能看見人鼓起來的兩頰,手裏還拿著兩塊小糕點。眉頭深皺,似乎陷入深思之中。

人的嘴巴沒有閑下來過。

不知道是心太大,還是人緣太好。

從政事堂,戶部到工部,辦案一路,吃了一路。

霍燃烏眸微沈。

蕭承嵇很快解決了兩塊糕點。

並且宣布,要前往吏部一趟。

不過在蕭承嵇本來的計劃中,就有將尚書省六部都走訪一遍。

只不過沒想到吏部這麽快就牽扯進來。

蕭承嵇將最後一個軟糕塞進嘴裏。拍了拍手上的糕點屑。轉頭看霍燃,正要喊人走。

然後就對視上人的目光。

漆黑的,烏目濯濯。

似乎一直盯自己。

等等,他盯自己做什麽?

蕭承嵇圓眼滴溜溜。

哦對了,他剛才順了工部兩塊糕,沒給人分一塊。

霍燃忽伸出了手,人的虎口大,似乎能掐住蕭承嵇的脖子。但人只是撚掉了蕭承稽嘴邊的糕點屑。“沾到了。”

蕭承嵇一張小臉上圓眼驚疑不定,回神來,兩耳通紅,自己先把人摸過的地方胡亂一通亂擦。

兩條小短腿吭哧往前,“是你自己不吃的。”

可不能怪他吃獨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